8teen。Cheri

依著學生資料上的地址，我找到了靜謐社區中的這棟五層樓小公寓，「嗯，…11號3樓。」我一邊對著門牌號碼，晚上這樣找地址真的是件很累人的事，早知道應該白天先來勘查地形的，「2樓了。」再爬上一層樓，就到了，加油！隨著樓梯上升，我感受到我的心跳愈來愈快，不知道是爬樓梯讓我的呼吸急促，還是我太緊張了。終於站上三樓的平面，「呼…。」我深呼吸了幾口氣，放鬆放鬆，只是家庭訪問而已。

伸手要按電鈴時，竟看到我的食指在顫抖，「呼…，別緊張。」擦了擦大腿，試圖將手上莫名其妙冒出來的手汗擦掉，再次伸手指向電鈴，還沒有按到，門就『喀擦』的打開了，「咦！」

「媽媽，真的是老師耶！」是央太開的門，門一開，田中媽媽正跪坐在玄關口，一派正經的樣子，將腰彎了下去。「老師真準時呢！請進。」哇靠！跪坐歡迎，這…只差沒穿整套和服了吧！這個情形之下，我也只能彎腰九十度了啊！「不好意思，打擾您了。」

「老師請進吧！」田中媽媽站起身來，她穿著不同於平時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顯得她的身材更瘦小。

「打擾了。」她今天異常的有禮貌，連我也客氣了起來。從進門以來腰就沒直過，田中領著我走進客廳，整個房子打掃的好乾淨，看來應該是為了我要來訪才整理的。「老師隨意坐啊！」聽到田中的話，我順勢坐下，但只坐了三分之一的沙發，茶几上已經放好了茶點和茶，「老師喝玄米茶可以嗎？」我點點頭，玄米茶，看不出來田中媽媽這麼養生啊。清澈的茶湯倒入了粉紅色陶燒杯子，「謝謝。」田中也幫自己倒了茶。在沙發的另一邊坐下，央太乖巧地在一旁的小桌子拿著蠟筆畫畫。稍微環顧了四周，整個房子的空間不大，有兩個房間，半開放的廚房、小餐廳、小客廳，等等，角落牆邊那是…，央太外婆的神位！

「呃…，」田中媽媽似乎發現我的眼神，「喔！妳看到了。」田中的眼神閃過一絲憂鬱。「什麼時候的事？」我轉身看著田中，田中幽幽地說，「開學前兩周，在家突然心肌梗塞，送到醫院時就…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了。」我怎麼覺得我好像在逼她說些她一點也不想碰觸的回憶，這麼突然，我想她自己也很難過，也不知道該怎麼向我開口吧。「明明還那麼年輕的說，大概是我之前太壞了，老天爺才趕快讓她回到那邊去吧！」田中的語氣帶著一種贖罪的感覺，突然她轉過身來，「不說了，再說老師也難過。」她輕輕啜了一口茶。

「嗯…，」我低下頭，看到旁邊那袋我要帶給央太的禮物，一套關於車子的小書，「央太媽媽，真不好意思今天來打擾，這是要送給央太。」田中接過袋子，「老師，您太客氣了。」稍微把裡面的書拿出來看一下，「喔！是關於車子的啊！他一定會很喜歡。」

「央太。」田中轉身溫柔地叫了央太，招招手要他過來。央太？她不都叫他小鬼？「你看，這是瞳老師送你的唷！」田中的眼角滿是笑意。「要跟老師說謝謝。」接過袋子的央太急急忙忙地把東西從袋子裡拿出來。

「哇！是車車的形狀！」小書的邊，壓製成了各種車子形狀，小汽車、卡車、水泥車…大約有十種車款，翻開內容都是關於車子的小故事，之前在國際書展便宜買到的，那時就想到要找個機會送給央太。「哇！我好喜歡喔。謝謝瞳老師。」接著，央太在我面前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我現在才發現央太的謙恭有禮原來是媽媽教得好，不過，每天早上的田中媽媽感覺上是個『非常』沒有禮貌的人啊！

「不客氣。央太喜歡就好。」央太蹦蹦跳地往自己房間去了，田中媽媽在後面叮嚀，「看完要收整齊喔！」她轉過身來，「呵呵，孩子就是這樣子。」這句話，噗！還真是不符合她的年齡和外表啊！

「叮咚！」門鈴響了，田中媽媽連忙起身去開門，「麗奈，你家有客人啊？」這個聲音…， 應該是她家的鄰居『繪里』。「央太的老師來做家庭訪問。有什麼事嗎？」田中媽媽的口氣不是挺好的，「喔！沒有啦。」後面接了一串『繪里』特有的笑聲。「沒事妳可以回你家啊！今天可不方便給妳待著。」田中媽媽下了逐客令了，一邊把門帶上。

「叮咚！」門鈴又響，田中本來已經快走到沙發，又轉回去開門。「又是妳？到底什麼事。」直覺田中媽媽的情緒一觸即發，她應該要加個『馬鹿野郎』之類的語尾助詞會更有氣勢一點。儘管田中臉上盡是不爽的表情，但『繪里』似乎還不死心，「喔！啊！那個麗奈，我…。看妳有沒有準備點心啊！我可以去幫妳買。」

「我有準備了，謝謝妳的好意。」她稍微將『繪里』推到門外一點，「妳可以回家了。」

「喔！好…。」『繪里』悻悻然地離開。田中媽媽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隨即提起精神，往客廳走來。「叮咚！」田中媽媽這下真的生氣了，她用力地快步走到玄關，打開門。「龜井繪里小姐，請問妳到底要做啥？」田中媽媽的口氣聽起來非常地…不妙…，我看到央太從房間門縫探出來的小頭，他用唇語對我說，「媽媽生氣了。繪里糟糕了。」說完他就把房門輕輕關上。我調整一下坐姿，側身坐在沙發上，看著這齣好戲。

「呃…那個，我要…，」田中完全不讓『繪里』進門，用她瘦小的身體擋在門口。

「妳到底要做什麼？」我看如果『繪里』不給田中媽媽一個合理交代的話，應該會被貫一拳，「我…，我要跟麗奈借個…醬油。對！就是醬油。」又是一串笑聲，帶了點尷尬。

「借瓶醬油有需要支支吾吾的嗎？」田中媽媽一臉不悅地快步走到廚房，拿了一瓶用了一半的鰹魚醬油，遞給了『繪里』。「拿去！還有要借什麼嗎？」

「沒…，沒有了。」雖然非常生氣，但田中卻沒有我預料中的用力摔門，反而是輕輕地將門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