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teen。Cheri

我看著妳的背影，我始終不敢直視妳，上次和妳併肩走著是什麼時候，我都忘了。我只知道，在妳病倒的那一刻，我奮不顧身地上前抱住妳，我們第一次的擁抱，妳的體溫卻在我的手中，漸漸失溫。

「繪里小姐，要上學了，該起床了！」在床上翻了一夜，好不容易睡著，卻輕易地被喊醒。「身體還好嗎？」

「嗯…。」龜井悶悶地看著窗外的院落，「天亮了…。」又活過一天了嗎？龜井躺在大床上，對著田中說，「妳說…，天堂什麼時候會出現？」

「麗奈不知道呢！只是…，繪里小姐氣色好像有點差，需要請假嗎？」田中手捧著要讓龜井換上的制服，擔心地看著龜井。

「嗯…。」雖然腦子很清醒，身體卻似乎沒什麼力氣呢，學校…，好像有一陣子沒有去了，還是去好了…，雖說不用去學校也能畢業，不用考試也能直升大學部，但是她的身體能撐到那個時候嗎？龜井伸手接過田中遞上的制服。「給我吧！」

「夫人已經在樓下等著和繪里小姐一起用餐。」田中轉身就要將門帶上，龜井叫住她，「等等，妳拿上來我們一起吃吧。」

「好的。」雀躍而輕快的回答。這是田中最開心也最期待的一刻，和龜井一同用餐，雖然在學校也可以一起，但是…，龜井不常上學。沒有和龜井一起上學的日子裡，她總是一個人在教學大樓的頂樓吹風，她其實很希望龜井能每天都上學，因為只要有龜井，她就不會獨自一個人。

「啊！還有，麗奈先去換制服吧！」龜井脫下睡衣，裸身背對著田中，田中別過眼，不讓龜井發現她臉上的酡紅。

「嗯，好的。」龜井今天精神不是很好，但心情似乎很好。龜井總是笑臉迎人，除了笑臉以外的表情，大概就是令人心疼的悶吧。田中知道，那些笑容的背後不全都是快樂，因為有些時候龜井連笑看起來悲傷，陪伴龜井十多年，可以算是瞭解龜井的人，但田中清楚的明白一件事，就算她們之間的關係可以因為龜井的不在意而拉近，而她的內心裡從小根深柢固的那種自卑是怎麼也消除不了的。

她們是主僕，生來就無法改變的事實。

小時候她們曾經併肩走著，但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田中幾乎忘記。無法去回想，而就算想起些什麼，那也只是泛黃中的曾經了。其實夫人有說過，田中可以不必這樣服侍龜井，但夫人不曉得的是，服侍龜井向來是田中自願的，她沒法放心讓別人照顧龜井，自從龜井發病倒下的那一刻起。

「麗奈好像繪里的守護騎士呢！但是…，我希望麗奈不要為了我這樣子。」龜井曾對她這麼說過，但她知道，龜井是不想自己的病拖累了她的未來。「因為我…，不值得…。」田中多想吶喊出來，妳值得的！就算要花麗奈一輩子的時間都值得，但她不能，礙於身份，她不能。

孤獨一人太久了，彷彿渴望著誰的擁抱，而…，妳卻剛好出現了。在我的生命裡，我不曾擁有過甚麼，妳，會是我生命的句點，抑或是驚嘆號？

陽光從窗台緩緩灑進，餐桌上的水瓶裡插了一大束的波斯菊，向陽。電子鬧鐘的聲音由小至大，高橋伸手按掉擾人清夢的規律吵雜，突然被身後的新垣抱住。

「妳醒了？」不想吵醒卻還是醒了，高橋轉過身，迎面而來是新垣溫和的笑臉。

「早安！」新垣給了高橋一個輕輕的吻。終於跨越那道朋友情人的界線，吻，只是證明的開始。

「早安！」高橋躺在新垣的懷裡，望著院子裡一夜之間全開了花的藤，清新而不豔麗，如同新垣的表白一般，就要將高橋緊緊地包圍了。那不是悸動的震顫，只是溫柔地讓高橋不自覺的感動。

如果是里沙，應該沒關係的。只是…，怎麼感覺還是少了些什麼，到底是什麼…。

「一起去上班吧！」躺臥在高橋家的褟褟米上，新垣凝視著高橋，「小愛真的好漂亮。」高橋對新垣微微笑，「里沙該起來了，別再賴床囉！」新垣點點頭，起身將被子疊好，放進櫃子裡。住在高橋家已經不是第一次，卻像第一次那樣的新鮮。是幸福感嗎？原來從幸福的視角裡看到的相同世界是這樣的不同。

「里沙…，快來幫忙倒一下牛奶。」已經在廚房裡忙碌的高橋喊著新垣，「先讓我刷個牙吧！」新垣微笑地看著洗手台鏡子前的自己，好幸福的自己，希望這份幸福可以一直地延續下去。

延續到小愛和我都成了老婆婆，還能手牽著手，散步在夕陽裡…。

「下班再過來接小愛吧！」新垣接過高橋脫下的安全帽，「掰囉！」趕著上班的新垣匆匆離開，高橋站在龜井家的大門口看著新垣離去的背影，明明是和自己一樣纖弱的背影，卻有著比自己強大的力量，因為里沙有一顆溫柔而純真的心，這樣被喜歡的自己，彷彿再次擁有了幸福的光景。

伸手要按下電鈴時，龜井家的大門卻自行開啟了，一輛黑色轎車自門內駛出。車窗突然降了下來，原來是龜井繪里啊！有錢人家的大小姐要上學去了，果然和電視劇裡演的差不多呢！

「高橋小姐，早安！」才一恍神，龜井已經在高橋眼前出現，「今天也要麻煩妳了！」龜井淺淺一笑，向高橋鞠躬。高橋連忙回禮，站在龜井身後的少女也向她點頭示意。

那是…，龜井的同學？還是龜井的…？啊！別亂想，人家可是富豪的千金呢，大概是僕人吧，像電視劇一樣。不過龜井真的滿適合穿制服的，第一次看到她就是穿著制服。那朵玫瑰早就枯萎了吧。只是…，龜井家的小姐怎麼會放棄整座院子裡的玫瑰而買了那一朵最後的玫瑰呢？高橋百思不解。

而這個答案，只有龜井理解。那朵擱置在龜井房裡遲遲沒有被丟棄的玫瑰已成了乾燥花，褐色的花形搭配著粉紅色的緞帶，突兀卻帶著點頹喪的美，有一次田中要把它處理掉，卻被龜井大聲斥喝。為了一朵枯萎的花而對自己發了一頓脾氣？田中始終無法明白。

坐在車後座的龜井拿出一張紙片，上頭寫了些字。

這是她的秘密，一個關於玫瑰花的秘密。

待續......